当前位置 > 首页 > 明德书库 >  

《论法的精神》之四十九

 
○第二十四节 续前。对杜波的基本理论的意见

    杜波神父要把“法兰克人是作为征服者进入高卢的”这个看法铲除得干干净净。按照他的看法,我们的君王们是人民请来的;他们只是代替了罗马的皇帝,继承了皇帝的权利而已。
 
    这个主张不能适用于克罗维斯进入高卢、劫掠并占取各城市的时期。这个主张也不能适用于克罗维斯打败了罗马军官锡亚格里乌斯并征服了后者所防守的地区的时期。因此,这个主张只能适用于克罗维斯的另一个时期;那时,他已经通过暴力成为高卢广大地区的主人,因而由于人民的选择和爱戴,被邀请去统治所余的地区。仅仅说克罗维斯为人民所接受,是不够的;还需要证明克罗维斯是被邀请的;杜波神父还需要证明,人民喜欢生活在克罗维斯统治之下,胜于生活在罗马人统治之下,或胜于生活在自己的法律之下。按照杜波神父的说法,当时还没有被野蛮人侵略的那部分高卢地区的罗马人有两种。一种是阿摩里克联邦的罗马人;他们曾经赶走皇帝的军官们,以便自己抵御野蛮人,并用自己的法律治理自己。另一种是服从罗马军官们的人。那末,杜波神父有没有证明仍旧在帝国治下的罗马人曾经邀请过克罗维斯么?没有。他有没有证明阿摩里克人的共和国曾经邀请过克罗维斯,甚至同他缔结过什么条约么?也没有。他不仅远远不能告诉我们这个共和国的命运,甚至不能证明它的存在。他虽然从火诺利乌斯的时代起到克罗维斯的征战胜利为止都在追寻这个共和国的史迹,虽然他用高妙的技术引述了当时的一切事件,但是在他所引述的那些著作中,这个共和国都是看不见的。因为引用佐济穆斯的一段话来证明,在火诺利乌斯的帝国的时代,阿摩里克人的地区和高卢的其他省份曾经树起叛旗,建立了一种共和国,——这是一回事;让人们看到,虽然人们对高卢曾经采取过若干绥靖的行动,但是阿摩里克人总是组成一个特殊的共和国,一直到克罗维斯的征战胜利为止,——这又是一回事;二者之间是有极大的区别的。无论如何,杜波神父要建立他的理论,就需要极有力、极精确的证据。因为,当人们看到一个征服者进入一个国家,用武力和暴行平定了它的大部分地区,又看到不久之后,整个国家都归顺了,而历史又没有说明后来所以归顺的过程;那末,我们就很有理由可以相信,这事件的结尾和它的开头同样是通过武力和暴行的。
 
    这点杜波神父既然没有看对,那末他的整套理论便彻头彻尾站不住,这是显而易见的;而且,每次当他从“高卢没有被法兰克人所征服,而是罗马人邀请他们进高卢的”这条原则出发引伸出任何结论的时候,我们总是可以否认他的结论的。
 
    杜波神父用克罗维斯曾被授与罗马官职的事实来证明他的这条原则;他又硬说克罗维斯曾继承他的父亲查尔第立克作为民兵的长官。但是这两种职位完全是他自己创造的。杜波神父所根据的是圣雷米致克罗维斯的一封信。这封信仅仅是对克罗维斯即位的一种祝贺而已。一个文件的目的既然那样明确,为什么还要加上一个它所没有的目的呢?
 
    克罗维斯,在他的朝代的末期,受阿那斯塔西乌斯皇帝命做了执政官;但是,仅仅一年为期的职位能给他多少权利呢?杜波神父说,依同一委任状说,阿那斯塔西乌斯皇帝似乎曾经让克罗维斯当总督。但是我却要说,该皇帝似乎什么也没有让他当。对于一件毫无根据的事实,否认它的人的权威并不亚于主张它的人的权威。况且我否认这一事实是有一个理由的。格列高里·德·都尔谈到执政官职位时并没有丝毫谈到总督职位。而且这个总督职位就是有的话也只能是约六个月的时间。克罗维斯在当执政官后一年半就死了;使总督成为一个世袭的职位,是不可能的。末了一点:当人们让他当执政官——一甚至总督,如果谁愿意这样说的话——的时候,他已经是君主国的主人,而且他的一切权利也都已经确立了。
 
    杜波神父所主张的第二个证据是,查士丁尼皇帝把帝国对于高卢的一切权利都割让给克罗维斯的儿子和孙子。关于这种割让,我是有好些东西可以谈的。从法兰克君王们执行割让条件的方式,我们就可以看出法兰克君王们对这种割让是否重视。此外,法兰克君王们已经是高卢的主人;他们是太平之君;而在那里查士丁尼却是一寸土地也没有的。西罗马帝国早已遭受毁灭,东罗马的皇帝除了作为西罗马皇帝的代表而外,对高卢是并不享有任何权利的。所谓割让的权利是建立在法兰克君主们已经取得的权利之上的。法兰克人的君主国已经建立;他们的政府的典章制度已经制定;在君主国内生活的个人和民族彼此之间的权利已经规定;每个民族的法律已经颁布,甚至已用文字写出。那末对于一个已经建立了的政府,这种外来的权利的割让有什么用处呢?
 
    杜波神父提出所有主教们的浮夸演说,这能有什么意义呢?在秩序荡然的时候,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在整个国家倾复了的时候,在征服战争的掠夺焚劫的时候,这些主教们正在千方百计奉承征服者。从奉承方面,除了看出被迫奉承的人的软弱而外,还能作出其他结论么?逻辑和诗歌,除了证明这些艺术的使用本身而外,还能证明其他么?格列高里·德·都尔,在谈到克罗维斯所进行的一些暗杀之后,又说,但是上帝每天都使他的敌人俯伏在他的面前,因为他在他的道路上前进。当人们读到格列高里·德·都尔这种说法,能不感到惊奇么?僧侣们对克罗维斯的皈依基督教非常高兴,甚至由此取得巨大利益;对此谁能有所怀疑呢?但是同时,老百姓遭受了征服的一切灾难,罗马的统治向日耳曼的统治让步;对此有谁能有所怀疑呢?法兰克人不愿意,也不能够改变一切;而且征服者中这样疯狂要改变一切的人甚至是很少的。但是,杜波神父,为了使他的一切推论都显得真实,那就不仅必须说法兰克人在罗马人的地方是什么也不加改变,而且还要改变自己。
 
    如果使用杜波神父的这种方法,我甚至不难证明希腊人没有征服过波斯。首先我可以谈谈某些希腊城市和波斯人缔结的一些条约。我将谈那些受波斯人雇佣的希腊人;他们好像那些受罗马人雇佣的法兰克人一样。亚历山大进入波斯人的国家,围困、占领、毁坏推罗城;我们就把它当做是一个特殊的事件,像对待锡亚格里乌斯的事件一样。但是,请看犹太的大祭司如何趋前去迎接亚历山大;请听,朱匹忒·阿蒙的神旨;请回忆一下人们如何在高尔迪姆预言到亚历山大;请看一切城市如何好像都在热烈地欢迎他;总督们和贵绅们怎样成群地都来到了。亚历山大穿波斯人的服装;这就等于克罗维斯的执政官的服装。大流士不是把王国的一半献给了他么?大流士不是作为一个暴君而被暗杀了么?大流士的母亲和妻子不是为亚历山大的死而恸哭么?昆蒂乌斯·库尔蒂乌斯、阿利恩、普卢塔克不是亚历山大同时代的人么?这些人的著述所缺略的东西,印刷术不是已经使我们明确地看到了么?这就是《法兰西君主国在高卢的建立》的历史。

录入编辑: 王永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