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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学预流

《法学纪元》第三辑卷首语

  

上一次开编辑会时,还是夏末。洪涛兄发现,编辑部窗外法国梧桐的枝桠上,一片黄叶正盘旋飘转而落,不禁感慨,秋天到了。最近一次编辑会,大家已是踏着满地金黄而来。

一叶可以知秋。一辑学术期刊,能不能窥见法学的未来?

我们接手新一辑《法学纪元》的编辑工作时,并没有多少可预期的资源。在学术科层化的现象愈演愈烈的当代法学建制(institution of jurisprudence)中,没有刊号的“以书代刊”类学术杂志,生存状态相当尴尬。没有刊号,意味着难以纳入各种官方职称评定标准,稿源即存在着潜在的危机,因为难以为作者带来学市上可即时兑现的利益。而大量同类刊物的竞争,则将危机具体化。其中,一部分利用多数研究生院将学位与论文发表挂钩的规定,走向市场化运作,以收版面费的形式为广大研究生解决发稿问题,积弊不言自明。另一部分则走向地方化、本土化,但求用地方性的土规定为本院系教师解决职称问题,划地为牢,境界可知。两相夹攻之下,若欲纯以学术为指归,悬论文学术程度为惟一标准,不稗贩、不株守,则欲生存亦嘎嘎乎其难矣!西人学谚云:“不出版即完蛋”(publish or perish,我们却更要面临“一出版就完蛋(publish then perish)的困局。

若二三知己谈诗论学,本无需顾虑过多,大可高谈“古之学者为己”。惟办刊之事,本即为人,非坐而言即可毕其事,须起而行方能竟其功。编辑部不是“荒江野老屋”,我们也不能做“三两素心人”。一番“商量培养”之后,经过适度的折衷与选择,呈现在读者君面前的《法学纪元》,就是今天这样的面貌。不求大佬云集,但求能够“预流”。若能折射出法学新纪元的某些面向,甚而预见未来法学演进的某些取径(approach,法学界常译为“进路”,似不通),则幸甚。盖今日学术界之大佬,地位以其昨日之成就确立,而未必能示明日学界以轨辙;他日学界之巨子,当其青年时代,却亟需学术期刊之发掘、培养。

编辑亦需有史感。揆诸史藉,我们不难发现,历史上以学术期刊与学派为标志的重大学术兴替,其代表者未必总是在万众瞩目中,以成熟丰赡的学术形象粉墨登场,反而大多是在潜移默化中转承递嬗。“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巨”,其实,不论是《社会经济史年鉴》,还是《芝加哥法律与经济评论》,又或民国时的《法律评论》,初创之时亦不过二三同行友人,甚至一人独立支撑,具体细节方面,仓促草就者在所多有。惟因在立意宗旨方面,则崖岸自高,决不肯俯就俗流,最后终于能成大业,不仅以重要的学术文献进入学术史,还孕育出伟大的学派。当年顾颉刚与谭其骧办《禹贡》,谭非擅长办事之人,以学术水准为唯一要求,不肯轻易刊发水准不够但切和时代之需的急就章,亦不肯多发面向非学术群体的通俗史地文章,导致刊物几乎断稿,难以为继。顾颉刚多次苦心相劝,要求兼顾奖掖新进学人与扩大社会影响等纯学术之外的追求,终于使等米下锅的刊物得以庚续,成为学术史上杰出的期刊,并且形成《禹贡》学派,对近代历史地理学的发展,建白特多。史地学界有此《禹贡》,法政学界之《皐陶》何时出焉?我们在翘首以盼。

《法学纪元》的同事们,学殖尚浅,不敢师心自用,自居“未来法学大师”或“未来法学大师之伯乐”,但追摹前贤之心,却是十分真诚,故悬“预流”为本刊宗旨。一者希望本刊得预新纪元里中国法学之流,进者更期待能藉这一方小小天地推动中国法学预世界法学之流。所谓“预流”者,典出陈寅恪《陈垣<敦煌劫余录>序》:“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此材料,以研求此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之新潮流。治学之士,得预此潮流者,谓之预流。其未得预者,谓之不入流。此古今学术之通义。非彼闭门造车之徒,所能同喻者也。”

一叶可以知秋,一辑法学期刊能不能窥见法学的未来?也许不能。但只要步履坚实地迈出第一步,脚踏满地落叶,那细碎的声音,或许是未来的召唤。因为它告诉我们,我们在路上!

                                                      杨昂

2006.12.9

 识于江夏工噪堂

录入编辑: 郭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