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的中国法学

    周末读书，看到鲁迅杂文集《热风》的一篇文章：《合群的爱国的自大》，其中对于爱国的自大家的列举，精辟深刻，令我茅塞顿开！联想到中国法学界的实际，发现目下中国，恰恰是这种自大的爱国法学家当道，如不批判之，必将把中国法治建设引入死胡同！试就中国法学之自大情形列举之：

     一曰中国法制历史悠久，实不必自惭形秽。这是完全的自负。某些所谓的中国法制史学家多有这种议论。殊不知中国法制历史久则久矣，但实没有多少可取之处！我们有的是专制集权、灭绝人性的法律，但却缺少尊重人权、提倡民主、弘扬人性之美的法律。

     二曰外国私法虽发达，但中国公法却属第一。中国古代法律以刑法为主，刑名之学甚为发达，某些刑法学者研究古代刑法久了，便如同扎进粪坑的苍蝇，久而不觉其臭，竟生出鼓吹中国公法的勇气来！但此说信众，却忽视了一个基本事实：中国公法之“发达”，是建立在两个不对称的基础上：一是统治者的权力与人民的权利不对称。中国古代刑法充斥关于统治者的权力与人民义务的规定，并为了维护统治者权力和迫使人民履行义务规定了各种残酷的刑罚，却极少关于人民权利之保障和统治者权力之限制的规定；二是实体法与程序法不对称。中国古代刑法实体内容极多，而程序内容极少！这是中国人偏好实体正义而轻视程序正义之体现。然其遗害则在于人们为了追求实体正义，往往轻蔑或罔顾程序正义！而在中国的政治现实中，关于实体正义的评价标准其实操纵在统治者手中。这就使得所谓正义往往成为统治者愚弄人民的工具！悲哉！

     三曰外国的现代法制思想，其实中国早就有了。因此中国法制要现代化，自不必师从外国，而只要从我们的老祖宗那里捡点破烂就够了。某些留洋回来的所谓海归，在西方学了点后现代皮毛，回国后就起劲地鼓吹中国传统和现实法制的可取之处，拼命迎合当权者的喜好，于是不但本人官运亨通，其学术也备受尊崇，俨然一派宗师模样，其实不过是一只坐在树梢的猴子，得意洋洋地向远处翘望，一副高瞻远瞩状，殊不知他那丑陋的红屁股正在丢人现眼！该派学说之错误，盖在于时空错乱，或者说是持此论者精神错乱来得确切些！中国传统法制和现实法制的确有一些可取之处，使得法制已经相当发达的西方诸国可借鉴之。但倘以此来作为维护传统法制和现实法制的借口，则大错特错！打个比方，西方游客很欣赏我们发展中国家的原始与纯朴，但我们若因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则愚蠢之极！至多为了赚点老外的美元，保存一点原始风味，但该盖高楼的仍应盖高楼，该开工厂仍应开工厂。那种主张我们传统和现实法制已经具备现代甚至后现代法制的特征，因此不必改革的所谓法学家，如果不是别有用心，至少是搞不清楚状况！中国法制的问题，不是已经太发达，以致要返朴归真；而是太落后，还需要为建立现代法制的基础而努力！

     四曰外国法制也有其弊端，故不必学习之。当年辛普森案发，陪审团居然宣布辛普森无罪之时，国内媒体沸沸扬扬，言者多以为此乃西方过分主张程序正义之恶果，完全不顾美国大多数人民平静接受案件结果的事实。至于此案的后续进展，国内媒体没有也不想去报道：既然贬低外国法制的目的已经达到，谁还会关心事实的真相？虽然辛普森被很多人视为杀妻嫌疑人，但在美国法制之下，他毕竟没有因为众人皆曰可杀就丢掉性命，而是根据法律和事实获得了无罪判决。反观中国，佘祥林在历经多年牢狱之灾后，才因为其妻的回家而沉冤得雪！然而，在中国又有几个人有佘祥林这么幸运？所以主张外国法制也有弊端，故不必学习之的人，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吃过中国法制之苦，必不会做如是想！此派观点对外国法制之指摘，大多站不住脚；即使外国法制确有弊端，也不能成为不向其学习的理由！它有弊端我们不学它的弊端就是了，他的优点我们还是应该学习的嘛！如果因为有弊端就什么都不学，这的确像鲁迅先生所说的，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一样愚蠢！！

     最后一种观点是主张中国法制是社会主义法制，而社会主义法制据说是具有优越性的，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先进的法律制度。对于这种歌功颂德之辞，我想除了文革时期还有点市场外，现在的人们是不会听信这种歪理邪说的。我就不浪费口舌了。

2006年3月27日首发，2008年1月2日修订。阿修于广州白云山